关山难越

当时明月在 高张同人

嗯,首先,文中的很多观点不是我的观点啊,有些是我以为张太岳的观点
   感觉这个故事嘛,有些大明王朝1566,有些历史感,还有我自己的编的
   我本人不喜欢张太岳站在道德制高点和太岳做什么都对,因为我更喜欢又好又坏的太岳。
叫当时明月在呢,是因为当时明月在,曾照彩云归。晏几道的词

    当时明月在
  “姓张的,你下了值班,今儿还上我们严家吗?”刚走到宫道上,张太岳就被人拦住了,拦住他的不是别人,正是严世蕃。严世蕃拦着他。严世蕃一脸的不耐烦,偏偏他没什么反应。严世蕃深吸了一口气,试着态度和缓的说“张神童,你也是个聪明人,千万别给脸不要脸。
  严世蕃还没等着他的回答,高肃卿就好巧不巧打旁边过。高肃卿打开了折扇对说太岳,今儿晚上喝清酒去”
  严世蕃被他这不作为的态度激的恼了。偏生高肃卿还在旁边看笑话。猛地一爪子朝站在旁边的高肃卿拍过去“高肃卿,你站着干嘛呢?看戏么。内阁的戏是好看,轮不着你唱。你可别看着看着也就给人跑个龙套。等人家唱戏的时候就撵了你,那时候你好在台下慢慢看你的好戏。”
  严世蕃的话刻薄。高肃卿收敛了折扇,怔了一会。看着他,又看看严世蕃。扇子又骤然打开,高说“我是没有当首辅的爹,也没有什么老师。我高肃卿从来走的是我自己的路。其余的,我不在乎。也没心思看谁家唱黄粱梦,见他家树倒猢狲散,见他家身首大街前。”说了这话气气严世蕃,高肃卿就走,也没有等着和他一起走。
  高肃卿的比严世蕃更刻薄。严世蕃被高肃卿驳的气了,半天才想起怎么驳回去。可高肃卿都走了好一会儿了。严世蕃更气了。再回过头来看一脸风轻云淡没什么反应的他,牙咬的响“姓张的,你去不去不要紧,我们严家最不缺的就是你这一号人。你告诉我,今晚上你去哪儿呢”
  他轻描淡写的说“去看世子殿下”
  见他这样子严世蕃转头就走,走到一半又咽不下这口被人呛回去的气,又转头喊“我是信有将来的,要是有将来,你可别栽世子手里了。”
  他看着严世蕃走远,只是好笑。那句话他不想驳。驳回去没意思,严世蕃说不过了才讲出这种话来,姓严的他一开口就输了。将来,将来的事将来再说。

  他以前是知这独眼龙严世蕃下手毒,今天看,说话也是毒。来一趟还要挑拨他和高肃卿。也不想想,肃卿若是被几句话就挑拨了,那肃卿也不会看他被严世蕃拦道还跑过来帮他。
只是今儿肃卿心里也怕是横了气,要不然也不会扔他一个人在宫道上。
  肃卿,高肃卿。他一个人在宫道里念叨着。
  
    他从裕王府给世子上完课业出来,天上已经挂了星子。他回头看看裕王府那个牌匾,其实裕王该住东宫的。只是皇上惜命惜的紧,天天求长生。也是可怜裕王,至今立不了太子。想啊,若是皇上长生了,要太子做什么。
    再转过头看前面,一顶轿子在裕王府门口候着。说是肃卿备下请他喝清酒的,他就上了轿。在轿子里想着该怎么和肃卿开口,并没有心致掀开教帘看这路是怎么走的。所以还没想好怎么说,轿子就停了。轿子停下的地方还不错,安静,是个喝清酒的好地方。
    这酒屋门口打个长的白酒旗,像招魂幡似的,在夜风里刮来刮去,看起来像是要刮飞了一样。酒屋开门的倒不是店小二,是几个低头的眉眼温顺的千金姬。千金姬没有多说话,安静的把他往房间里引。他走着看着千金姬浅紫色衣服上银线绣的兰花。衣服上绣的是兰花,可是香囊里却不是兰花的气息,像丁香么,丁香太浓郁了,这个味道淡一些,又不太像了。他一路就猜着这香囊配的哪几味香料。千金姬把他引到房间里就退下了,顺手把门推上了。
    这房间里灯影有些摇晃,在十二扇洒金屏风上映的影子摇摇晃晃的。这屏风好看,细细的绣着的落叶松配着洒金就是极好看的,屏风上还拿淡墨题的温庭筠的词。“小山重叠金明灭”
    绕过屏风,看见几盏方灯,都放在地上。除此外 地上就一领竹簟,房间里别无其他了。
    他挺喜欢这地方。
    窗开着,夜风灌进来。邀他来的人坐在窗上,拎着只洒蓝的酒壶等他。他看着邀他来的肃卿,肃卿这个样子颇有南朝范晔临窗挽歌和酒的意味。肃卿不会是范晔的,不会像范晔拿和香方骂满朝文武,但是骂人麝香不带脏字却是有肃卿的意思。
    肃卿是先开口说话的。肃卿从袖子里拿出一只白酒杯递给他。给他倒酒,然后说“这清酒,名儿叫‘’金波淡”,苏轼的词里拿出的字。好酒配的好名字。‘’
    肃卿又开口说了“你和严家是怎么回事。严世蕃今天为什么拦的你。”
    终还是逃不过去,肃卿向来这样,说话敞亮明白。所以他这话才难开口说,难以和敞亮的肃卿说明白。
肃卿太直,直加上两点就是真,所谓真性情。
  他初来京城,是在翰林院做编修。那个时候,想起来那个时候,他二十三岁就入翰林院是很风光的。翰林院的人说他,说他相貌又好又年轻,,真是风光。说他的如今的风光和十六岁的京城里的高肃卿有的一番相较。
他们说  十六岁的高肃卿,随父住京都,打马少年郎,人人夸他潘安貌,被太后看上,还险些做了驸马。他们说高肃卿终是也没做成驸马
走了仕途,也做了翰林。
  他们还说仗着才气高的,谁都瞧不起的见过,可没见过高肃卿这种 恃才傲物就写脸上,傲的很人。说高肃卿心气高,翰林院里是谁也瞧不起。肃卿就是天上的月亮,高月亮。
他们还说,那高肃卿心气太高,将来是要封疆入阁的人。要是让高肃卿知道他们背后这么议论他高肃卿。将来可不全要了说话的这几个的命么。何况高肃卿性子急的很,说话绝,做事也绝。
他开口打趣说“那哪能啊?总不能因为欧阳翁说的好,是故天地之义气,常以肃杀而为心才要人命吧”
  人们说那么多,他也没觉得这高月亮怎么样。而且说起恃才傲物,他也傲的很,只是他藏的深些。
他后来瞧得起高月亮,只是因为高月亮瞧得起他。
  做编修工作一般般,抄抄稿子写写文章。他心血来潮写了个论时政的疏上去,也就沉海里没什么动静。
  他后来知道没动静挺好。
  那个稿子也许是让他老师翰林掌院院士见了,煮着茶,和他聊了好一会。
  说他不急着写疏奏,写了也没用,先学着看别人的。最要紧的是青词要抓紧练。他的老师又关于青词给他讲了许多。
  他要练着写青词,万寿帝君要修道,要炼丹,要成仙,就要上达天听,让三清都知道。青词的稿子就要好,词好,意好,字好。当时虽然还轮不上他个编修写青词,可是将来做官就要练。练起来也挺麻烦的。
  他老师给他说这种话,倒也是为他好,可是他不爱听。听起来就是陈腔滥调,尸居余气的。他是想入阁封疆,可入阁封疆也要是为国做的,应想着治国平天下,行天下之大道。想着怎么巴结万寿帝君,求个入阁是多没意思的事。
  想着这个,青词写的就烦,写不出多少好字来。
  他老师估计也察觉了,倒也没说着什么。他给他老师递他写的青词的时候,他老师也没看,就扔在一边。
  反手给他一封信,让他交给高肃卿。
  他老师说“要倒严,要做的多,我们要和严党斗,高肃卿十有八九会在旁边看戏。我们要把高肃卿拉到倒严这里来。‘’
  他老师明明白白告诉他倒严,原来他老师是为了倒严。其实这个理,他早该明白的。他心里高兴,他老师是这个想法。他又想起他原先误会他老师,其实不是他老师愿意这样,为了倒严他老师必须这样。可惜严家祸乱朝纲误国误君偏也权倾朝野。要倒严,要做的事太多。
  高肃卿是瞧不起他老师的,拉拢高肃卿这事他做。想着高肃卿还不大认识他,这事情要好办一点。
   这事做的要隐秘,翰林院里未必都是他们的人。
  他拿了信,可怎么给高肃卿呢。
  高肃卿下了值班,他在高肃卿的值班房门口等着。高肃卿向来独来独往。愿意值班的本就人少,愿意和高肃卿一起值班的就没有。
  他袖子里藏着信,等到天黑,等到高肃卿下值班。
  终于值班房的灯吹了。房门推开,那个人出来。他走上前,拉住那个人的手,对那个人说“肃卿兄,在下翰林编修张荆州”说话的时候,悄悄的把信从他袖子里倒到高肃卿袖子里。
  其实没人,他大可不必这么给高肃卿,从袖子里倒是为了让高肃卿知道,这封信不能给旁人知道。这封信老师写的,他没看。旁人就更不能看了。这是他头一回做这种事,他紧张的很。他做的小心翼翼,还拉着高肃卿的手,就更小心又紧张了。
  高肃卿看到一件有趣的事。高肃卿值班向来一个人,没人陪的。他今晚值班的时候,看见个人从下午等到天黑等他下班。
  他吹了蜡烛下了班。那个荆州来的二十三岁的翰林编修就紧张的往他袖子里倒一封信。他听过这个人,说他遇大事也面不改色的。现在倒脸红的不行,正紧张的给他一封信。
  他下意识的想打开扇子,看这个好玩的张荆州。可惜扇子在袖子里放着。
  他就看着这个张荆州,等到黑的等他下班,又脸红的给他信。真有趣。
  张太岳送出信没几天。
  就收到了高肃卿的信,给他给的光明正大,约他休假同游香山的。
  香山红叶很是出名,大约众人都以为香山好游的只有秋天枫叶。其实香山红叶向来有两种。一种是枫叶所谓槭树的叶,李清照词里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的戚戚之木,所以秋天如此戚戚的红色。还有一种是黄栌,白乐天黄栌苦竹绕宅生,杜鹃啼血猿哀鸣的啼血的红。
  但是春末夏初,黄栌花开,也很好看。黄栌花不同寻常的花,花开的时候如烟似雾,从浅青色渐渐至合欢花色。
  这也是他才知道的事。
  香山不高,远远的亭子里坐着个人。他走进些,果然是高肃卿。
  高肃卿没他老师那个煮茶的性儿。高肃卿架了炉子青梅煮酒。
他走进,把伞放下,找个垫子坐着,看高肃卿雨天烹青梅鹅黄酒。
  雨点在沿檐落下,高肃卿挑个雨天,又挑了青梅煮酒。
  高肃卿摇着扇子开口说了“你给我的信,是你老师写的,你还没看过吧。我告诉你信里写了什么。”
“讲了宋元丰年间的旧事。神宗年间,乌台诗案的事。王安石为相,天下行新法。苏轼觉得新法不妥,阻拦新法,下狱。亏了宋刑不上大夫最后也是落个贬官。后来司马光为相废新法,苏轼复出,可是苏轼又觉得新法尽废不妥。又阻拦旧法,于是苏轼又被贬海南。
  你老师的意思很明白。新旧党争么。党争站中间摇着扇子看的就是苏轼的下场。何况,王临川,司马光是良相,神宗明君,宋刑不上大夫,苏东坡都落个这种下场。
  何况,我大明不似宋,刑不上大夫,呵,诛十族,庭杖都有。
   明君在位,悍臣满朝
你老师徐少湖不似司马光,严分宜奸相误国,不似王临川。”
  “昔日曹孟德与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,我的意思就是这个。
  我大明可为相者,唯君与我。”
  高肃卿凑近,在他耳边说“你以为谁压了你的奏疏呢”
  三国里曹孟德说了这句话给刘备,刘备心里一惊,筷子掉下,然后装聋作哑。
高肃卿不是曹操,严分宜是。
他老师徐少湖是刘备,他不是。 
他拉住高肃卿的手说“当然”
  他拿起浅青汝窑杯给自己和高肃卿倾酒。他面上装的极淡定,手却有些抖。
  他饮了鹅黄酒。
   他快活,那是他到京城里来最快活的一天。
   他傲的很,藏的深,他的傲气被人发现了,一个和他一样心气高,又傲的很的人。而且还堂而皇之的讲出来他俩的野心。
  他的心里头高兴的很,心跳的波涛汹涌,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。
他对高肃卿说“我等着那一天。”
  高肃卿从来没有朋友,那一天,高肃卿有了朋友。
  他在世间没有朋友,一天,他有了高肃卿。
  白头如新,倾盖如故。

  那是春末夏初的雨后,
梁元帝《采莲赋》说的好啊,夏始春余,叶嫩花初。于是妖童媛女,荡舟心许;鷁首徐回,兼传羽杯。
  夏始春余的日子。
  风不定,人初静。他从初遇中走出来。他拿起白酒杯。他回来,他如今已经不是翰林院编修了。

  肃卿的声音说你和严家是怎么回事。严世蕃今天为什么拦的你。
这话实在难和肃卿说。肃卿问他,问的直白。
肃卿太直,直加上两点就是真,所谓真性情。
肃卿又问他,“那你告诉我另一个吧,两个问题挑一个告诉我。楚王死了。他先是疯了然后就是死了。你从荆州回来,官拜兵部尚书后,以楚王谋反罪幽闭楚王。楚王就先疯,后死了。诏狱里一年关那么多人。也没见谁疯了的。告诉我,楚王是怎么疯的。”
  他又回到当编修的时候,那一年,他当不下编修,休假回荆州。
他为什么回的荆州,是因为严党。
那年有许多事。
  那年杨椒山上书谏言,弹劾严党,言其五奸十大罪。
  于是杨椒山遭诬陷下狱,落个喋血街头。
杨椒山是个义士,铁肩担道义,辣手著文章。
  以性命谏言,杨椒山真可谓是勇士。
真的勇士,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,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。他冷眼看着杨椒山的血想,这血流的可惜。,搭了命进去,也没扳倒严党。
  杨椒山死的时候,无人敢替杨椒山收尸。于是他看见王元美去刑场收尸了。王元美与他是同科进士。不让收拾是严党的意思。元美就冒着严党之大不韪去了。
  不久元美的父亲就下狱被杀了。元美和他弟弟扶柩回家了。
  那个时候他死死拉住肃卿。他生怕肃卿一气之下做了杨椒山,他又如何做王元美呢。
  其实他看严分宜,严分宜这事是做的狠。可是做的狠的岂止严分宜呢,太祖皇帝一案株连万人,成祖皇帝又诛人十族。何其辜也。谁又说成祖与太祖了呢。严分宜做的是严分宜该做的。他和肃卿若是严分宜也会这么做。怎么,做事不做绝
  难道等着杨椒山就倒了严么。
  他气的是严分宜杀杨椒山,朝野上下没人敢说个不字。
  言官连个吭气的都没有。言官真是废物。朝廷养着他们,求的就是他们做样椒山。可谁舍的命呢。
    写奏折的纸是上好的纸,拿这么好的纸,这样的纸才托的起命与家国。言官拿这纸,天天写无关紧要的烂事。可怜纸,也可怜国家的俸禄。
  好在高肃卿当时去给裕王做师傅去了。
这些都没让他回荆州。
让他回荆州是另一件事。
明世宗二十九年,庚戌之变。
  鞑靼军进犯京城。
 
  他们都是住京城的,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子。
  连他老师礼部尚书和师兄赵贞吉都在在想法子了。内阁首辅严分宜在写青词,写青词有空之余,还给他们使个绊子。
严党的法子早都想好了等着鞑靼军焚掠后退走就好了。
  在杨椒山面前,在言官面前,轻言杀伐的首辅在鞑靼面前就这样。
  万寿帝君当然在修道了。
  他气的想做杨椒山。
  他老师拉住他,他老师告诉他,严党想怎么做,就让他们怎么做好了。他们好一帮子读圣贤书的,就看着鞑靼军焚掠后退走。
  他看着他的老师,他老师一开始讨好君上。由着万寿帝君修道,还给他写青词。  他老师早不是翰林掌院了,是礼部尚书,内阁次辅。
  他老师讨好万寿帝君之外还讨好严分宜。
  他看着那么个万寿帝君,那么个首辅,那么个次辅。他觉得京城待不下去。他生性洁癖。他觉得容不下这些。
  他递了折子,说称病回荆州。
  他写信问他的老师,问他一个次辅,陈力就列,不能者止。危而不持,颠而不扶,则将焉用彼相矣。
  他话说的狠了,那是孔仲尼给学生的话。不该他说。他也有些后悔。他老师回了他的信。说他不懂,让他想清楚了再回京城。
  荆州府还是原来的样子。只是他看荆州府不太相同了。
  他在荆州城是神童。在荆州城迎他的是他旧年好友,楚王。

  楚王和他是有竹马年少之谊,杀了他祖父之仇。
  楚王眼里人命草芥。在他中举那年,十五岁,以酒杀他祖父。
   终于他进了京城,做了翰林。如今他回来,楚王迎他,好像那件事就没发生过一样。
  他一个翰林编修得罪不起藩王。
   楚王在楚王府的苏幕遮亭里为他设宴。楚王小时候常和他在亭子里玩耍。这个亭子以前没有名字。这亭子临水。楚王为这个亭子取名,苏幕遮亭。取意周邦彦的苏幕遮咏江南的词。
  楚王小时候羡慕江南,可是一辈子身为藩王都出不了荆州城,就为亭子取这个名字。
 
  楚王在亭子笑着对他说“
故乡遥,何日去?家住荆门,久作长安旅。五月渔郎相忆否?小楫轻舟,梦入芙蓉浦。
  然后为他倒酒。
  他恶心,他当年,祖父被楚王带到这里,楚王就这样倾酒,然后用酒杀了他
祖父。那时候楚王和他一样大,十五岁。
  他去看看这亭子临的水,他看这水多干净,干净的想让人跳下去。多年前,有个屈原,也就这么去了。水多干净啊,跳下去,然后质本洁来还洁去。
  楚王邀他作诗,都是些闲的紧的题目,咏咏荷花,景色,山水的。他最讨厌的就是作这种诗。这种诗最没用。
  他的祖父还死在这里,和诗,喝酒。他讨厌啊,他咬着牙的讨厌。
  他烦透了,他反反复复看着水,水可真干净,活着怎么就这样。
  楚王一连邀他多日,他就打生死关头过了好几遭,他几乎都要疯了。
  终于有一天,楚王不喝酒也不作诗。闲闲的和他坐亭子上说话。
  他可算放松了一日。
  楚王问他,他这几天是不是想死,然后楚王笑了,笑的跟个傻子似的。楚王说张神童,你生与死竟也在我手上。
  他忍住了,不是面上忍住,而是心里和脸上一样波澜不惊,话说到这个份上,他没必要和楚王生气了。他要的是楚王死。
他好像懂了他老师,他老师从容不迫,因为他老师知道他要的是什么。他容得下这个,他就容得下旁的。
至于楚王,

他和楚王从来不是朋友 。
他年少以为楚王可以和他做朋友的。后来才知道楚王是恨他。
  十五岁以后,他才知道楚王是个疯子。一个从小就被幽闭的疯子。明太祖有令,藩王不可离开封地。楚王,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荆州,楚王或许因此癔症了。他祖父是王府侍卫,他从小就在楚王眼前晃荡。他是荆州的张神童,他多自由啊,他离开家去考秀才,考举人,去做进士去做翰林。
  多让人嫉妒啊
  他给了楚王什么,楚王就还给他。
于是楚王带着朋友的面具杀了他祖父,然后戴着这副面具在他眼前晃。
  一个残忍的疯子。折麽他让这个疯子够开心。
  那好。
  他离开了楚王府。
  他回京城。
  再回京城的他,不像那个二十三的翰林了。
  他忍。他容下严党。他好好练青词给万寿帝君。严嵩大寿,他亲自研墨写长诗祝寿。他知道他要的是什么。
  他老师心思深沉。他年纪轻轻也是心思深沉。
  他很快就官拜兵部尚书。
  这个位子就可以做一些事情。世上不会再有一次庚戌之变,世上也不会再有楚王。
刑部派人去的时候,楚王于楚王府建白纛,曰“讼冤之纛”。藩王在楚王府里拉面大旗子做什么。造反么。
  他冤?就干脆再冤一点。
  帝以楚王宪㸅宜诛,念宗亲免死,废为庶人,锢高墙。
  楚王知道什么能逼疯他,他知道什么能逼疯楚王。
  楚王后来死在狱中。
楚王死前给了他一封信,信里是周邦彦的苏幕遮。  五月渔郎相忆否。小楫轻舟,梦入芙蓉浦。
  可惜了,可惜这么好的词,周邦彦有年少弄水的渔郎。他和楚王真是一对互相恶心。
  刑部写信问他,楚王府该怎么处理,他想了想,不必住人了,那么大个宅子,给他祖父作墓好了。
  肃卿问他,楚王的事。
  肃卿不一样,肃卿是天上的月亮。
肃卿让他在楚王的事和严世蕃的事里挑一件说。
  都是见不得光的事。他都不好开口。
 
他说“写青词。老师要倒严,就万不能和严家交恶。严分宜老了,写青词已经很不济了,写不出好的句子来。我去代写青词。我的青词没你好,主要是字不好,词好,意好。严分宜又一手好字。”
  他不想和高肃卿说这话。
  当他拿着长诗去祝严分宜寿的时候,高肃卿摇着扇子来砸严分宜的场子。
  那是肃卿。明明如月。
  真性情也。
 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抬头看肃卿。他很难过。
  他说“肃卿,我不干净,我以前喜欢过苏世独立,横而不流兮的。可惜是以前了”
  质本洁来还洁去,奈何空陷淖泥中。
   他想起好多好多来,他在竹簟上坐着,眼里好像又是苏幕遮亭临的水来。
  高肃卿从来没有看过这个样子,太岳像往常一样面不改色,却从里面一点点瘫倒下去。他眼神空了,好像在看什么。
  高肃卿急了,他急性子问问,太岳就这个样子了。他从来没见过太岳这个样子,也不知道怎么办。
 
  
   太岳好像听到一个声音。
   可为相者,唯君与我。
   太岳眼里有些色彩。
   拉着高肃卿,在他耳边喊“相公”
  
 
 

 
 


 

 
   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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